临平区南苑街道综合信息指挥室主任邱源（左二）和“无国界”夜市运营负责人张彩桦（左一）正在检查摊主的健康证信息。记者 应陶 摄

入夜，在杭州临平南苑街道吴郭街附近一片未开发的空地上，夜生活拉开帷幕——“无国界”夜市开门迎客。

“无国界”既是吴郭街的谐音，也是一种态度——158个摊位，每日上万人次的客流量，这片占地面积近9000平方米的临时夜市，如今是当地“烟火气”最浓的打卡地，也是基层治理改革的“试验田”。除了热闹，这个夜市还保持着一项纪录：自3月底正式营业以来，单日最高客流量达1.5万余人，单日销售额最高达38万元，却几无冲突纠纷。

我们见到邱源时，他正在和卖钵钵鸡的摊主小金聊天——

“今天备了多少货？”

“40多种，又破纪录了。”

“我最近看到别的地方都在出新口味了，什么螺蛳粉味、榴莲味的汤底。你也试试，但卫生关一定要把牢啊！”

……

邱源是临平区南苑街道综合信息指挥室主任，他的团队也是这块“临时夜市”的管理者。类似的对话，他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看似闲聊，却和这片夜市的治理息息相关，“小摊贩无序经营是基层治理中常见的问题，一味地以‘一刀切’劝退经营，治标不治本”。

让邱源如此上心的“无国界”夜市，在半年多前还只是一片荒地。当时，南苑街道辖区内的新城路附近扎堆出现了百余家小摊贩，严重影响了周边居民生活和道路交通秩序。接到居民投诉后，街道立即召集了包括邱源在内的街道及公安、城管、社区等工作人员来到现场处理。凭借过去10余年的基层工作经验，邱源建议“堵不如疏”：“处理问题，应该换位思考，其实对这些夜市摊贩的需求还是存在的，但任由他们摆摊，无序管理是肯定不行的。”

点开街道的综合治理数字驾驶舱，辖区所有要素信息均在一张数字地图上呈现。输入几个关键信息后，系统里迅速出现了4处合适转移的地点——离闹市区不远、有空地、周边无居民、断头路。几经商量，大家经现场勘察后定下了吴郭街。

“解决了临时夜市开在哪里，只是第一步。”邱源试着改变：“来这里摆摊的摊主中，90后占到了四成，我们的团队基本是85后，平均年龄也才30岁出头。我就想着能不能用年轻人的方式，去治理这个年轻的夜市。”

连续3天，邱源和同事们等到了深夜零点，趁着摊贩经营空档，与他们一个个聊天，试图找到有序管理和烟火气之间的平衡点，“数字化可以提高效率，全面管控，但管理的另一面是交心。”

起初，摊贩们多少有些防备。邱源也不着急，没有单刀直入，反倒坐着点起了菜，聊起了家常。慢慢地，他从只言片语中得知，夜市摊贩乱象更多是无序竞争导致的。“就是太卷了。”邱源事后分析道：“有人卖烧烤，我也卖；有人站街口卖，我就跑更前面，一来二去场面就乱了。”

邱源一回家就把问题在工作笔记本中梳理出来。这些细节，也成了他次日在街道组织的头脑风暴会上的议题核心：“我们可以试一试创新性的管理办法，既保留住烟火气，又守住平安防线。”

年轻化的管理有何特点？为了找到答案，记者来到“无国界”夜市发现，每个摊位周围都画着白色的框，像一个个停车位。在“车位”内，摊主戴着口罩、食品手套，摆弄着“十八般武艺”……原来，夜市共有158个摊位，每个都明确了位置。“开始两个月，这些摊位是一月一轮换，花落谁家全凭公开摇号决定。实行两个月后，我们发现报名的摊贩趋于稳定了，就采取了优中选优的原则，综合考评品类特色、销售额后，为他们设点经营。”邱源解释，“前期营造的公平市场氛围，已经激励了这些年轻人用本事说话，也慢慢干出了真业绩。”

“现在真是安心太多了，只要踏实做好自己的产品，生意就差不了。”钵钵鸡摊主小金今年刚满30岁，凭借一手好厨艺收获了不少回头客。

让摊贩们安了心，邱源又开始谋划起如何能让这个夜市“年轻化”。

漫步在夜市中，现场除了网格化的固定摊位，还设置了集中就餐区、儿童游乐设施、观影设备。邱源说：“这是我们团队特意加入的跨界元素，现在社交平台上经常玩跨界，我心想夜市不也能玩吗？”

用数据说话，是邱源的习惯，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滑动着数据给记者演示：“你看，最开始的时候有68家摊位同时经营一个品类。品类越单一，越容易产生恶性竞争。但如果给摊主一些新的思路，引导他们转变经营方向，就能形成共赢的局面。”目前，夜市的经营品类多达十多种，最多一类也没有超过24%的占比；摊主的日均营业额达2000元以上，几乎都比入驻夜市前翻了一番。

聊到这儿，已是晚8时，到了夜市最热闹的时段。我们发现守护夜市的人越来越多。市场监管的工作人员带着抽检盒来了；远处灯光闪烁，运营团队正为摊主拍摄着宣传视频……无数个“邱源”在接力。

“用年轻的办法解决年轻人的事”，正在路上。

【短评】

有温度的治理，聚民心

小摊小贩，关系民生冷暖，也涉及社会秩序。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明确指出，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制度。

宏观的政策折射到现实的土壤，就是一幕幕鲜活的场景。从一个小小的夜市，我们看到了杭州临平区的治理创新。

一方面要守得住“人间烟火气”。传统夜市存在的食品安全、环境卫生、社会治安等问题，往往让一些地方政府选择“一刀切”关停，但这样的管理方式，既不利于市场的发展、消费的扩大，也容易让群众寒心。

另一方面，又要守得住平安和谐。人性化管理并不意味着无视问题的存在。但平安和谐，可以由合理的制度来做支撑。“无国界”的成功，源于基层管理者敢于探索，先行先试。理念新，举措新，才能探出新路。

悠悠万事，民生为大。聚焦群众急难愁盼，有温度的民生保障和社会治理，反映的是一座城市的管理和服务水平，更是一座城市留住人心的关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