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一起吃年夜饭已经很多年了。
小时候自不必说,都是父母安排,去外婆家或在父母家过。
在父母家,父亲烧菜,一家人包饺子,做汤圆,放鞭炮,其乐融融。
小学时,一放寒假就去了外婆家,年夜前,父母放假后赶过去,很多次的年夜,都是在外婆家过的。
那时的年夜饭,是真正的年夜饭,就是吃完年夜饭后还得熬夜,午夜12点过了才能睡。可没有一年能熬过午夜的,没有春晚,大家熬不住都早早的睡了。
熬夜的习俗大概和年兽有关。年兽(也称为年)是一种凶猛的怪兽,它在腊月三十晚上出来祸害生灵。人们发现年兽有三个弱点:红色、火光和巨大的响声。
因此,人们在除夕夜时会聚集在一起,贴上红色的对联或桃符,点亮红灯笼,并燃放鞭炮来驱赶年兽。当年兽被赶走之后,人们会说“又熬过一个年了”,从而形成了一种庆祝新年的习俗。
那时候,过年熬夜最有仪式感的是两件事。一是包汤圆,二是发红包。
母亲在家是老大,五姐妹一兄弟,除了最小舅舅只有-个儿子,姐妹大多数有2-3个孩子,母亲定了一个规矩,大家都不发红包,免得你来我往的烦心。
次数不多的过年红包是外公发的。
有一年,吃完年夜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外公坐在了上横头,孩子们一个个排队过去,磕头领五角钱红包。这是最有仪式感的一次年夜饭了。
熬夜的主要活动是做汤圆和汤果。
由外婆主导,拿出早已沥干水的糯米粉和猪油馅,大家在一起包汤圆,做汤果。
浆板汤果是宁波人大年初一必吃的早点。汤果做起来非常简单,把糯米粉挫成细细的长条,扳断成短圆柱状,放甜酒酿一起煮即可。
汤果取其“团圆”、“圆满”之意。老宁波也有“吃了汤果大一岁”的说法。
在汤果里,习惯加浆板,宁波话浆板即甜酒酿,珍贵的客人还会加个蛋,譬如说初次上门的毛脚女婿。
宁波话“浆”同音“涨”,取其“财运高涨”、“福气高涨”的好彩头。
有时,少数汤果煮熟后会变成红色。外婆说,那是灶王爷来尝过了。
实际上,那是糯米受到一种叫酵米面黄杆菌的污染。这种细菌一经加热即死亡,呈黄红色(或粉红色)。轻度感染后的粉煮熟后会现出红色,重度的还有酒味。因此汤果或汤圆变红后,不建议食用。但我们吃了那么多年红汤果,似乎也没出什么问题。
小时外婆家、大了丈母家。年夜饭慢慢变成父母家和丈母家两家轮流吃了。
再后来,年夜饭变成了春节出游前的团圆饭。春节期间阖家出游,出行前把年夜饭先吃完,这只能叫团圆饭了。
有一年,父母说年夜饭不来我家吃了。父母已经习惯了两人生活,简单惯了。
那一年春节,读高二的女儿和妹妹一家去了普吉岛度假,我和夫人也成了二人世界。
耐不住寂寞,给小表弟打了个电话,邀请舅舅一家来吃年夜饭,舅舅是母亲最小的弟弟,年龄相差18岁,他们俩也最亲近。舅舅一来,父母自然也就一起来了。从此,舅舅一家成了我们家年夜饭的常客。
慢慢的,我们家的年夜饭越来越有仪式感了。四代同堂,从来不发红包的父母,每年必定要给第四代准备红包,原来父母也不能免俗。
“我家是不作的”,这是父亲的口头禅。老底子的很多习俗,我们家从来不做。迷信的那一套根本没有;结婚、搬新房这种大事,选个星期天大家方便的日子就办了。什么黄道吉日,风水什么的一概没有。我常说,我们家才是真正的“革命化”家庭。
考大学时,还闹过一个笑话。看邻桌同学的家庭成份为“革命家庭”,于是也东施效颦填上了。班主任一家访,原来家庭成份是“小职员”。很郁闷,我们家怎么不是革命家庭呢?
在酒店吃饭,年夜饭也变得越来越简单。年夜饭年复一年的吃,小孩子一点点长大,父母也慢慢的变老。有一年,父亲突然说,今年的年夜饭他们不参加了,父母真的老了。
几年新冠疫情,年夜饭也取消了。今年,父亲突然问,年夜饭办不办?办啊,我太高兴了。父母想参加年夜饭,这是福气啊。虽然母亲要坐轮椅参加了。
舅舅一家来了。父亲开心的说,社区可好了,又送年货,又送钱。我对他们说,你们这个年龄,是我们家的宝贝,社区领导来看你们;过了100岁,市领导会来看你们,过了130岁,北京的领导会来看你们,你们就是国宝了;过了150岁,联合国的领导会来看你们了,你们争取活到200岁。彭祖还活800岁呢!
年夜饭,真开心。愿世界越来越美好!
作者:田雨
来源:愿世界越来越美好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