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波象山泗洲头居民的记忆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样的画面——一天之内，镇里的老街，也是镇域主干道涌入5万多人，一场全新打造的“过大年赶‘泗’集”新春市集，吸引人们“游购乡村”。

“过大年赶‘泗’集”新春市集 泗洲头镇政府提供

人气和烟火气，很多小镇的渴望。和国内很多小镇一样，泗洲头并没有特别突出的资源禀赋，远离城区质朴而宁静。这是一个典型的沿海丘陵小镇，镇域狭长、村落分散，面临不少地方共同的“空心化”难题——年轻人迁往城市寻找更好的就业机会和生活条件，小镇逐渐被遗弃。

应对“空心化”挑战，在时代褶皱中的泗洲头尝试自救，打造一种地域特色田园牧歌的标本——激活山海资源和乡村文脉，让灵山秀水、乡韵风情成为核心竞争力——塑造小镇的独特魅力，吸引更多关注度。

从镇域视觉、镇域气质乃至镇域产业，系统重塑中的泗洲头镇，尝试激发更多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进而参与到乡村营建。正如日本东京大学教授西村幸夫在他的著作《再造魅力故乡》所言，人们出于对地方的热爱发起了“社区魅力再造运动”，地方魅力培育出当地人的热爱，人们的热爱也让地方的魅力具体成形。

规划重塑，集聚镇域人口

《再造魅力故乡》一书给小镇建设提供了一种视角：不盲目照搬都市营建方式，而是调动人的力量，去发掘当地的特殊资源禀赋，为走向萎缩的中小城镇量身打造充满时代感的灵魂。

实际上，一个优质的镇域规划就是要表达这个区域的“灵魂”。“泗洲头的灵魂是什么？必须从历史人文、自然资源、发展定位三个维度出发，找到一个核心立足点。”泗洲头镇负责人说。

这些年，很多地方的小镇都在进行各种尝试，避免“空心化”危机。但是，一些小镇盲目跟风，不仅造成同质化竞争的市场饱和问题，也让人产生审美疲劳，有些小镇在改造建设过程中丢失了原有的人情味和烟火气。

东海灵岩景区 泗洲头镇政府供图

对于泗洲头而言，最大的资源就是山海，将景区建设与镇域规划联动成为新的特色。为此，泗洲头镇开展片区融合规划试点，在宁波率先完成了灵南区域6村片区规划试点，北部启动“城镇+10村”规划编制。“科学利用资源，我们在一南一北打造东海灵岩景区和龙溪峡谷漂流，实现两大景区与周边乡村融合互动。”泗洲头镇相关负责人表示。

一个区域的生命力来源于人。聚集人气，国内外很多地区都在探索各种方法。在日本，乡村“空心化”是普遍问题。长野县南部伊那盆地的南箕轮村，在吸引移住者方面形成良性循环，在“抢人”大战中胜出，几十年持续保持人口增长势头。

南箕轮村很早就意识到，要吸引城市人口前来移住，必须能提供不输于城市的各种公共服务。南箕轮村长期致力于打造育儿、教育、医疗保健等公共服务环境，村里设有亲子活动中心、儿童馆等，公共设施丰富多样。

南箕轮村的经验带来启发。通过规划，泗洲头也在重新塑造镇域格局，强化镇区公共服务能力建设，实现人口集聚。镇域承载能力不断拓展，为实现乡村价值的再造化和多元化，提供了可能，创造了空间。

由闲置厂房改造的大户外运动俱乐部 泗洲头镇政府供图

从拆改建开始，该镇通过闲置资源整合，梳理了一批可利用空间。比如，邮政大楼改成体育公园、闲置厂房改成大户外运动俱乐部，为村民提供了充足的运动空间、配备了完善的体育设施。

当前，泗洲头镇迎来前所未有重大项目——新建白仙山水库。泗洲头镇政府相关负责人说：“有效统筹乡村振兴和新型城镇化，我们把项目建设与镇域能级提升紧密结合，在镇区规划建设小区安置拆迁农户，实现人口在镇区集聚。”

乡村设计，点亮镇域面貌

小镇吸引更多关注度，让小镇更美或许是加快出圈集聚人气的一条捷径。

泗洲头正在进行这样的尝试——通过整体营建，用艺术和设计扮靓小镇。镇域主干道上，小品景观、艺术装置错落有致，灯饰穿插期间，夜晚灯火璀璨。

泗洲头镇域主干道灯火璀璨 泗洲头镇政府供图

当设计师和艺术家走进乡村，带来一场气质的提升，国内外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日本的越后妻有，一个极为偏远的山区乡野。20多年前，这里产业凋零、房屋空置，陷入严重“空心化”危机。通过举办“大地艺术祭”，偏远村落从此焕发生机。

“大地艺术祭”展览的作品永久陈列乡间及民宅中，越后妻有成为一个“没有围墙的自然美术馆”。生活在当地的居民，都毫无违和地和760平方公里的“美术馆”融为一体。通过艺术介入乡村，越后妻有逐渐成为日本著名的旅游胜地。前往艺术节的游客，从首届的16万人增至第六届的50万人。

泗洲头也意识到艺术和设计给乡村带来的无限可能性。在当地，一批富有设计感的建筑和镇域有机融合，成为全新景观。最近在墩岙村，一个颇具设计感的乡村治理研学中心落成，带给小村全新的视觉提升，也带来全新的会展产业。

泗洲头杨梅驿站 泗洲头镇政府供图

在乡村设计师通过“针灸式”改造，帮助乡村公共空间成为促进社会和谐的文化纽带。最近，泗洲头镇再一次集中签约，5家设计单位、17名建筑师、工程师，将在项目咨询、技术培训、选址、设计等方面提供全方位、多专业的技术支持。

从物质空间与文化场景两大层面塑造乡村，推动乡村成为文明和谐、物心俱丰、美丽宜居的空间。“安居是农民的最大心愿，在基层3成以上的纠纷都与建房有关。”泗洲头镇政府相关负责人介绍，政府买单为农房进行设计，建房必须有设计，让镇域有相对和谐的风貌。

泗洲头专门成立农民住房保障中心，集建房审批、不动产权办理、集体产权交易、宅基地调剂等业务于一体，探索带设计方案审批、数字化管理、工匠备案三大机制。当前，该中心已经系统梳理367宗可利用宅基地，正在进一步探索农村产权制度改革，推动宅基地有偿退出等实践路径。

为农村居民建造美丽且实用的房子，泗洲头建立工匠库，通过赋分管理，确保民居规范化建设。因为设计的把控，工匠的严格管理，建房有了标准，一举解决了违规乱建的难题，减少邻里纠纷，事实上也是基层治理现代化的一个手段。

产业迭代，跳出农业谋农业

一个区域，治疗“空心化”，归根结底看产业的健康与韧性，镇域同样也不例外。

在农村发展产业，要从激活本土的乡村资源开始，一些地方走过弯路。吉林农安县“君子兰特色小镇”，黑土地建起别墅住宅，却见不到任何特色产业，更没有君子兰种植基地，小镇“空心化”问题日益凸显。

在乡村发展产业不能凭空乱造，只有在“特”字做文章才会有生命力。去年，浙江省委一号文件提出，推动乡村“土、特、产”先行发展。

泗洲头特产的土豆颇受欢迎 泗洲头镇政府供图

泗洲头镇面积不大，特产却不少。土豆、杨梅、甜瓜、贝母等农产品颇受欢迎。当地正在跳出农业看农业，跳出农业谋农业。比如土豆，种植历史悠久，所产土豆个头较小、肉质紧实、口感粉糯。最近，一个土豆产业体验中心正在加快规划，泗洲头正在跳出土豆这个农产品初级形态，延伸产业链、打开新格局。

产业提质增效，关键是突破制约农业科技进步的瓶颈，种业创新是高附加值的一环。泗洲头镇正在系统布点种养殖科技化生产基地，打造面向省内外海洋水产优质种苗和海洋生态修复技术开发的科研交流平台，并谋划了600亩白鹅种鹅现代产业园区。

差异化、特色化是农产品脱颖而出的秘诀。“一村一品”错位发展，泗洲头造高效益农特生态，在全域差异化布局。大棚杨梅试种基地、贝贝南瓜数字化种植农场、甜瓜示范基地等项目，实现产村联动。

这些产业不少以合作社形式来对接市场。农民、村集体分别以资金、资产、资源等入股组建股份合作社，以股份合作社对接市场，以合作形式确立各方权益，以股份形式保障各方收益。乡村资源得到整合，市场有效对接，实现“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

从规划、营建到产业，泗洲头开启全新的魅力塑造变革，这些变革有些立竿见影，有些还需时间的验证。让乡村更有魅力——居住在这里人更加宜居，外面的人产生向往，或许这一场“实验”将成为一剂缓解乡村“空心化”的药方。